一个脑洞

窃魂（十四）

叶修既都陪着他试了这许多件，轮到黄少天后他也再难以推脱，只好拿着劲装去了。所幸他这衣服不比叶修那几件复杂，本就是习武之人穿的，即便料子好些，穿着方式也未有太大变化，不出多久便已穿整完备地走出来。

这一出，叶修尚还未说点什么，倒是店老板眼前一亮，急切地张嘴夸了起来，直说黄少天穿这身好看，和天人似的，活像是行走江湖，劫富救贫的大侠客！

说句实在话，黄少天现下的镖师身份本就是假，他也确是个江湖上无人不知的大侠客，这身衣服穿上，不过衬他原来的气质罢了，布料也确是极好的，衬得黄少天那套着皮面具的脸都有些俊俏，劲服以紧身不碍事为长，从黄少天以往穿得那些个来看，便知道他腰身细，这件衣裳尤其收腰，店老板来回转了几圈，忍不住开口夸，说这位客官的身段，要是去比女子，恐怕有些女子都要败了。

这话店老板说得情不自禁，说完才觉得失礼，自先道了歉，生怕两位客观怪罪。

但腰细乃练剑之人常有的事，江湖上头的侠士身段，比普通女子更胜一筹的人不少，女中豪杰素来有之，男女无差，与女子相比对黄少天而言也并非侮辱，只不过听在耳里有些别扭，再加之叶修站在一旁，拿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瞅着自己，竟看得他有些耳热，一穿之后急急地要脱下来。

“急什么，难得如此合身，再多看两眼。”叶修说。

到底还是叶修本事，这一件衣裳罢了，倒是把方才黄少天笑话他的份统统讨要了回来。不过两人到底挂着义斩镖局的镖师牌子，为估计镖局名声，未在店内大闹，一番穿脱完，便也递交银两买下衣物，速速出了成衣店大门。

广乐镇到底是有管家照顾，街边生意比起广临镇兴旺不少，各色店铺相继而立，甚至有些小贩在摊头上摆着许多新奇的西洋花样儿，黄少天此前还挺不屑地说这处地方与广临镇无差，直逛了大半片地方才总算承认，江湖人做主的镇子同官员做主的镇子，确实有所不同。

“不过这也得是个好官员，要是碰上什么贪官污吏，那还不如让江湖人去管镇子，即便不繁荣点，百姓们日子也过得安全，总比在人家手下被白白压榨，一年到头辛苦，结果却颗粒无收要来得好。”黄少天挤在人群里头对叶修窃窃道。

“那是自然。”

“文太守是江湖都闻名的好官，自然与其他官员不同，但这世上又能有几个文太守。”黄少天叹着。

这话说完，回他的却不是叶修了，而是个挺稚嫩的女娃娃声音，相当清脆地道：“文太守是文曲星下凡，太守娘娘更是天上的仙女，世界上当然只有一个！”

这话说得理直气壮，叫黄少天一阵哑然，同叶修一起回头看了，才见得是一头上插花的小丫头，说完还一本正经地看着叶修黄少天两人，一只手被他的阿娘拉着，那妇人面露无奈笑容，低头教训了自己的女娃娃两句，而后对黄少天道歉道：“这孩子看多了镇子里的皮影戏，胡言乱语呢，两位镖师大人莫要见怪。”

“不是胡言乱语！皮影戏的老爷爷说那都是真的！太守逢凶化吉，娘娘一抬手就能让天下雨！”小姑娘撅着嘴，还兀自说着。

边上的其他镇民闻言都只是笑，叶修与黄少天却突得相互对视了一眼，而后黄少天笑意盈盈地蹲下去对那小姑娘道：“原来如此，如果真是那样，太守娘娘就太厉害了！镇子里头居然有这等好看的皮影戏剧吗？在哪里？”

“就在镇子那边的街上，用木头架子架起来的。”小姑娘回，很好心的给两人一指。

叶修顺着那方向看过去，望见远处有个不算太高的木台子，上头的帷幕刚刚拉起来，周边已聚了三两人，看那样子，似是有准备要开演了的模样。

待到两人赶去那处，周围聚集的人已然不少，更又甚者自己从家里头搬出了凳子来，许多男人抱着孩子，个个脸上都笑嘻嘻的。

黄少天与叶修因得身上镖师袍子的关系，站在人群里很是扎眼，未免引人注目，两人只寻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站好，默默等着好戏开演。这木台子既搭在这里，显然上来演的也不只有皮影戏那一出，刚开头的时候便有个蓄着长胡子的老先生站上来，持着一把扇子，轻咳两声，赫然是位江湖说书的。

世道摆在此，皇帝那边禁忌颇多，要想听点有趣故事，自然只能从天高皇帝远，管不到的江湖里头找，况且这广乐镇里头虽有镖局，却鲜少有江湖人出没，镇民们对那些个侠客的故事相当好奇，随便拎出来一人讲，都能赚满满一袋子的铜币回去。

江湖里头有名的人不少，发生的事也多，今日先生一开口，三句寒暄过后步入正题，那书中主角，赫然就是叶修！

仔细想来也是，叶神在江湖里头，先以斗神闻名，而后又牵带上些许怪力乱神的功夫，自然说起来有趣，哪怕在书里头的占幅也是极高的，哪家酒馆客栈里头，一旦有江湖人说知道叶修的消息，那说书人来得可比叶修的仇家还快。

只不过如今叶修本人便站在此时，还楞要他听自己的故事，着实有些奇怪，好在他脸上套着的面具做得像模像样，不至于叫人当场认出。可惜黄少天是知晓他身份的，一听见说书人嘴里的描述，还未听见名字就已经猜出是他，当下嘻嘻笑道，扭头对叶修悄声道：“我说你斗神的威名怎么一年多了还依旧不减，原来是这些个说书人在帮你日日传唱，每场开讲前都将你吹上这么一吹，难怪人人崇拜。”

结果这话还未说完，就听得说书人话题一拐，直讲到蓝溪阁上去，张口道：“那蓝溪阁所在的广临镇，前些日子怪事不断，素有男人遇害，死相凄惨，相当恐怖，蓝溪阁的副阁主——当今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圣黄少天受令前去调查那事……”

“看来你的名头也不小嘛。”叶修回他，眼瞅着站在自己身旁那“剑圣”一皱鼻子，挪回头去继续听那台子上的先生。

不得不说江湖里头发生的事向来随风而传，哪里出了事，个个消息都顶快，黄少天在蓝溪阁捉蛇妖那事上月才结束，这月竟已成了先生嘴里的话本子，还说得津津有味，有模有样，着实叫人惊讶。好在话本子的故事都图个精彩刺激，到底与事实并不相同，在那说书人嘴里，上月那蛇妖一案，赫然成了叶修与黄少天强强联手，猛杀去蛇妖的老巢，与那三人多高的巨蛇大斗三百回合。

“啧啧，这改得也忒不像样，人对上妖，要是有这本事，还何苦要受他们所害。”黄少天听得那故事不像样，忍不住兀自摇头嘀咕，哪想周围的人全在屏息聆听，他这一开口声音便大了些，说完叫身边几人频频侧目，甚至还有个妇人很不满意地扫来一眼，对他比了叫他个安静的手势。

明明是画本子的主人，却还遭到如此待遇的剑圣一时无语：“……”

倒是叶修在旁轻笑两声，道：“既是故事精彩便好，不用当真。”

他那话说得很有点道理，黄少天虽腹中有所不满，但见得周围众人听戏认真，便也就闭了嘴，安心看那台上还有甚花招。

说书先生一下台，果不其然另有一老人站出来，白发苍苍，岣嵝着背，身后背一竹筐，慢慢挪到台子上，缓声说着自己是从西域那头来的，竹筐里头是自己的小娃娃，这小娃娃生下来便有通天的本事，平日怕泄了神力不好见人，今日实在是走到途中，钱袋不满，这才喊他出来给大家表演一二，赚点沿途的过路钱。

台子下的众人头回见着这老头，有人郎声问道：“你的娃娃能做点什么？”

那老头一弯腰，把竹框子摆到地上，回说：“世间的事，就没有他做不成的。”

台下顿时一片唏嘘，连黄少天都听得惊讶，正想道这老头好大的口气，便听得有一男人开口说：“我家姑娘最爱吃桃子，听说这天上的王母娘娘中了片蟠桃林，不知老人家可能为我去天上摘一颗下来？”

此言出口，众人都大笑，明白那男人是在刻意难为老头，别说这天上的蟠桃林本就不存在了，就看如今的季节也不是桃子能长出来的时候，如此这般，哪怕那老头是早在竹框子里准备好了各色东西，也难以掏出个桃子来对应对。

黄少天听得众人笑，转视线去看那台上老人，果不其然他面露难色，似是接到了个大难题的样子，犹豫半晌之后才说：“广乐镇子的诸位果然厉害，一来便是如此大的难事，各位未去过天上，有所不知，这天上的蟠桃林虽是仙武，但也并非四季都结果，每年也只是结了那一次，才叫王母娘娘去开蟠桃大会，并不是那想摘便摘的。”

老头自是在解释，却被众人说是巧言开脱，弄虚作假，他无奈之下只得打开自己的竹篓子，对着里头喊：“我的儿啊，这路费难赚，你也见着了，你阿爷立诺在先，无论有没有桃子，也只能请你走那一趟了！”

言毕，竹筐中竟真蹦出个白白胖胖的小孩，身上穿一身全红的短衫，头上绑两个岁辫，如人家过年时候墙上画的福娃似的，很喜气的样子，出来后对着众人一拜，奶声奶气道：“孩儿去也！”

紧接着那竹篓子中又凭空生出一条麻绳，毫无借力的直冲着天上飞去，转眼已伸了四五丈那么高，底部还连在竹篓子内，顶端却像要没入那天上的云里，！众人都跟着麻绳飞天抬头，黄少天却低着头只看那竹篓，试图看出甚蛛丝马迹，几番观察却只见那麻绳往上伸展不见终结，而那穿一身红衣的孩儿则攀附与麻绳之上，呈往上爬之势，不出多久，人与绳全部都陷入云内，只隐约看见一个红点。

方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此时已完全说不出话来，个个张口瞪眼，面露震撼，唯独叶修一人面色如常，似是不把这等场面放在眼里，黄少天惊讶，拿胳膊肘去一顶叶修，悄声问：“这是甚把戏？”

“眼见为虚。”叶修回他，伸手掏出自己的那块碎玉，用玉身往黄少天的眼睛上一抹道，“你再看看。”

黄少天再一回头，竹篓与麻绳依旧，却不见老头的样子，只见得木台子上头有一只同两脚立起来的獭狸，正竖着自己的尾巴张牙舞爪，黄少天再抬头看那麻绳上头，穿着红衣服的小娃娃赫然是一只红狸。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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