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叶黄】陈途（09）
《陈途》
09-春临
郭陈两人相互搀扶上楼，站定后头件事情便是四处打量，药馆二楼空间不大，东西倒是摆得整齐，叶修与黄少天早有防备，在两人上楼之前收拾过，文件书信统统藏得感觉，即便被来回巡视也找不出什么。
黄少天有所准备，自然大方，带着郭铭往边上靠椅处使人坐下，认认真真替人把起脉来。
郭铭装病在先，此时凝息屏气，一动不敢多动，生怕这黄小大夫又把出什么古怪症状来，郭涵站在外圈，却是行动自如，小范围走了几步，把二楼物件打量了个清清楚楚。
来者没病，黄少天把脉也只是做做样子，不多时便收回手，与人胡乱瞎扯两句，说要去给郭铭挑药，顺带招呼着叶修也下楼去，干脆是坦坦荡荡把整个二楼都空给两人。
“能否多嘴问一句。”陈涵在黄少天走至楼梯半截的时候开口喊住人。
“要问什么尽管说！”黄少天故作仗义地回道。
“看这地方只有一张床，两位究竟是什么关系？”陈涵问得含蓄，拿一张床做引，决口不提自己监视时候见到黄少天与人床上云雨的事，摆出副看见床后才有了猜测的好奇模样。
“我们两？”这问话黄少天倒是没猜着，想到自己与叶修在人前演得那一出，理当是回句伴侣的，但话到临头却吐不出来，只得调转脑袋去看叶修。
“如你所见的关系。”叶修意味深长地答。
黄少天下楼后郭陈二人面面相觑，愣是猜不透这药馆子里在卖什么药，说黄少天与叶修知道他们的计划吧，这两位的表现又太过于自然，一点没有防备戒心；说两位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吧，黄少天言语里总似在讽刺他们，叶修那句“如你所见”，除了所见的床之外，也有几分暗比他们监视的意味。
陈涵思来想去，一时间竟没了主意，被黄少天与叶修这番空城计唱得心下泛虚。
“我觉得他们没毛病，你看这楼咱们都上来了，也没见到什么东西。”郭铭同人说。
“没见到就是没有？若是这场景都是他们演出来骗我们的戏怎么办？”陈涵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，眯着眼睛往四周小兜一圈，“他们俩这态度太放松了些，我们怎么说也是新来镇子上的人，黄先生不光不防备还把我们请上楼，似乎刻意要给我们看这地方，不奇怪吗？”
“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不对。”郭铭点头，半晌又问，“会不会是你想多了？”
“我觉得——”陈涵开口再要说，便被黄少天走上来打断。
“你觉得什么？”黄少天端着碗乌漆麻黑的药上来，中药气极浓，进门就把屋内熏得全是苦味，连两只常年活在药馆里的猫都受不住，从屋子里逃出去。
“呃，我觉得黄小先生这二楼的装修很好。”陈涵临时改口。
“装修？哦，那都是当时买屋子时候老前辈弄的，我直接住进来，没改多少。”黄少天把药递给郭铭，“这药是调理内火的，专治水土不服胸闷气短，你把这碗先喝了，我再给你包两袋。”
“现在喝？”郭铭双手接过来，一嗅到那药碗里的味道便直皱眉，再望上几眼，只看见汤底漆黑浑浊，不知熬了些什么药材。
“对啊，趁热赶紧喝了。”黄少天斩钉截铁，往人身边一戳，似是郭铭不喝这药，他就不走了。
陈涵在一边试着推脱几句，都被黄少天以身体最重要，看病救人迟一秒都不行搪塞过去，郭铭只得硬着头皮把满满一碗中药往嗓子口里灌，才入口便是一阵恶心，中药味道本就极苦极涩，这碗里头还掺杂着腥味，喝下去又烫又辣。
郭铭喝完半碗，已经是头晕脑胀，身后出了一层热汗。
“出汗了吧？”黄少天在边上多嘴搭腔，“出汗就是通经脉，经脉一通，胸闷气短自然就好了，我看病多年，这一碗药效果最好，不会骗你们的。”
“……多谢黄小先生。”郭铭半碗下去，脸都涨红了，话说不上来，道谢还是陈涵开口，规规矩矩对着黄少天一抱拳。
“举手之劳，不谢不谢！”黄少天大方表示。
三人在楼上又你来我往地聊几句，郭铭后半碗实在喝不下去，佯装手抖给洒了，之后再被陈涵搀着往楼下走，只不过这下楼不是装的，当真是喝掉那碗药，被苦得头晕目眩四肢冒汗。
下楼时候叶修正坐在门边小椅子上摸猫，把那只小花猫撸得四爪朝天昏昏欲睡，趁着黄少天抓药时候，陈涵静静踱到叶修身边，先是毫不做声地端详人许久，仿佛在打量叶修面容，而后才姗姗开口。
“叶先生看着眼熟，是从哪里来的？”
“老家在北边。”叶修头也不回，自顾自给膝盖上那只小家伙顺毛。
“还有出远门的打算吗？”陈涵再问。
“看天气好不好。”叶修答。
“哦……前几日下了雨，往后这天气怕也不好，就看叶先生往哪里走了。”陈涵说，“留着好，回北上也好，再往南边走怕是要下大雨，打大雷的，叶先生一个人走还方便些，要带上别的什么人就麻烦了吧？”
“你这话说的太夸张，下雨撑伞，打雷进屋，有什么麻烦？”叶修道。
“你们在聊什么？”黄少天拎着药跑过来，脚步声把小花猫吓了一跳，从叶修膝盖上蹦起来，“药在这里，陈先生拿好，回去一日三餐地吃，价钱也标在上面。”
“好好。”陈涵应下，走去药柜处交钱。
他与叶修谈的那一番话，双方试探不休，看似说的都是些家常话题，实则往深了想隐喻颇多，把叶修要做的事情比成出远门，往后的路途艰辛比成天气，赌博一般猜叶修能不能听懂，结果被那人四两拨千斤地一回应，心中疑云遍布，依旧探不出什么。
陈涵皱着眉头区付钱，被黄少天列出来的价格又唬得一愣，他与郭铭这装出来的假病，三日药钱居然比以往半个月的伙食费还贵。
黄少天见他犹豫，把桌上的药物单子拿起来给人看，每项药材都列在上面，白纸黑字毫不掺假。
陈涵只得把钱给了，在心里肉疼好一阵。
两人走后黄少天才又到叶修身边蹲下，把他手下那只小花猫抓起来自己抱着，又问他一次刚才与陈涵说了什么。
“没说什么。”叶修笑道，“就聊了几句家常。”
“你和他有什么好聊家常的？”用这话糊弄一般人也就算了，黄少天自然不信，面上怀疑。
“他拿家常试探我，我只能和他拉家常挡回去，其他没说什么。”叶修答，复又问道，“你希望我和他说什么？”
“我有什么好希望的，就怕你说漏嘴，白演了这么久的戏，到时候小命搭进去多不划算。”黄少天站起来。
“这倒不会，你如此欺负他们他们都不敢说话，估计还没发现我是谁。”叶修说。
“等等，你瞎说什么！我哪里有欺负他们！”黄少天为自己辩驳，“是他们自己说的胸闷气短，我那是作为一个大夫的合理推测，都是事实好不好。”
“那药呢？”叶修问。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黄少天反问他。
“你这个药味，我坐门口都能闻到。”叶修说，在心里为那两位可怜人鞠了一把辛酸泪，大家出来办事都不容易，抓他就够难的了，还撞上个黄少天，被明着暗着骂过不算，还要喝那人的杀人药汤，着实凄惨。
“那可是上好药材，我好不容易配出来的，便宜他们了。”黄少天撇嘴，“就是苦了一点，良药苦口知道吗？！”
“还真是医者父母心啊！”叶修回。
“是啊，我可是很伟大的。”黄少天答。
两人对完这段话，都忍俊不禁地展露笑意，天色不早，黄少天喊叶修帮他关门，自己跑去后庭准备饺子，叶修伸手栓门，扭头望了望黄少天的背影。
这边药馆子两人和乐融融，另一边隔条街的郭陈二人就苦了，试探下来碰一鼻子灰，还白白搭上许多银子，当天晚上也不得歇，要点着蜡烛继续看对面药馆动静。
只见人家吃过晚饭，肩并肩上二楼，把楼上东西理了理，不多时便躺去床上，一人压一人似又在做什么欢喜事情。
一窗之隔的叶修与黄少天刻意为之，装模作样在床榻上翻动两下，动作间闹出玩心来，争着要在上头。而后黄少天得胜，两臂撑在叶修脸侧，自上往下俯视人，头发也在方才闹腾里散下来些，与叶修的缠到一起。
为使得对面看真切，黄少天屋子里也点灯，不过往往都点的半截，烧到最后自然就熄了，这会儿灯火正是将熄未熄之际，火光跳跃，往两人眼里照。
黄少天得意地对叶修逞奖，说四五句后话停了，只低着个头瞅叶修，底下那人望他的眼神也专注，嘴边还带点笑意，像极了那天晚上他们喝姻缘酒之后，叶修说“可惜”的模样。
他今晚上吃的韭菜猪肉馅饺子，喝的是清水绿茶，分明滴酒未沾，此时被叶修望着却莫名腾升醉意，那点醉意把他心口捂得滚烫，要变成刚出锅的杏仁酥，软趴趴地塌下去一小块。
“老叶。”黄少天在人身上眨巴两下眼睛，嘀咕着喊叶修一声，放在人身边的手撑不住，整个身子都往下倒了点。
“嗯。”叶修应他，伸手把倒下来的黄少天接住了。
“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变热了点。”黄少天说。
“是热了点。”叶修同意。
“半月前就已经不下雪了，这两天霜也没有。”黄少天又憋出两句，边说边看叶修的反应，“估计以后都是下雨了吧？”
“南方是下雨比较多。”叶修装听不懂。
“我前几天出去，看见路边上的桃花树长出小芽芽，可能马上就要开了。”黄少天再说。
“梨花也要开了。”叶修道。
“……你别装！”黄少天耐不住了，他皱起脸盯住叶修，“你当初说的还做不做数，冬天过去你是不是要走了？”
“小大夫想我走啊？”叶修问他。
黄少天懒得与他作嘴上空对，凶巴巴地龇牙。
“少天啊。”叶修见他恼了，总算收回不正经的语气，认认真真问人，“若是我要带你走，你肯不肯？”
“你要带我去哪里？”黄少天马上把凶恶的表情收起来。
“你去学武堂见魏琛，还是跟着我？”叶修问他。
“魏老大？”黄少天重复道，抿嘴思量一会儿，下了什么极大决心般开口，“魏老大那里也忙，我去学武堂也嫌麻烦，不如跟着你吧！”
“当真啊？”叶修说。
“废话，当然是真的！”黄少天答。
“你要想清楚。”叶修说，“这种前途大事……别是因为对我有私心吧？”
“有私心可不太行，小黄大夫。”
那块软趴趴的杏仁酥捞出锅子，放在盘子里端出去，那人却没吃，空摆着凉了半截。
黄少天从叶修身上翻下去，装作方才无事发生一样嘀咕几句，背对他躺成个虾米，叶修接他的手还停那里，僵硬地收回去摆到身侧。
便是一夜无话。
TBC。
感谢喜欢
可怜我们天的一腔热血><，但是站在老叶的立场上，黄少天以后要是真的走这条路，不被“私心”影响判断是最基础的一点，所以他在这里必须把黄少天往外推一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