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叶黄】十面相（02）
第二章
光看叶修房间的摆设就知道不会有备用的被子，别说被子，叶修连备用的枕头都没有，他对睡觉环境的要求低得可以，有时带团外出连着三天，光躺草坪都能睡下去。
但黄少天就不太行了。对哨兵而言，即使他的能力因为抑制素的作用而被消减大半，反应速度和力量不足，但与生俱来的感官敏锐这点依旧存在，就像肌肉松弛剂不会影响一个人的视力一样。
哨兵对亲密接触的事物有极高要求，布料柔软不带刺激性气味是最基本的一点。
很显然叶修的床并不能满足黄少天，上面的被子算不上柔软，甚至还带着点烟味，即使是一点点不熟悉的气味都能被哨兵清晰的捕捉到。
黄少天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大型收讯仪，处于陌生情况下，使他不自觉的接收四周向他传递过来的一切信息，包括叶修床单的质感，包围自己的味道，以及躺在自己身边的，叶修的温度。
这床还是张单人床——他躺上来之前提议过让自己睡地毯上，碍于自己“俘虏”的身份，睡地板显得更加贴合实际。
虽然在地板上黄少天会被更多信息骚扰，但总好多他现在背对叶修，挨在床沿上，还要硬装作自己已经睡着的样子。
这简直比被陶轩绑起来还要煎熬，先不说他身上的伤口完全没有得到处理，就说现在围绕着他的那堆嘈杂信息——黄少天不是那种容易失控的哨兵，他经受过蓝雨的高级训练，这些外在讯息不会让他崩溃，但也足够吵得他失眠一晚。
尤其所处的地点还是在敌人床上，黄少天悄无声息地咬了咬牙，他所处的任何劣势都是自己的选择，就算要失眠而死也忍了！
在他如此纠结的同时，边上那个信号制造仪叶修倒是睡得安稳，同样选择了背对的姿势，丝毫不顾身边人的死活，一觉到天明，睁开眼睛醒来后便拎着衣服离开房间，仿佛忘记自己床上还有个其他活人。
黄少天就这么被放置丢弃在床里，他彻夜未眠，整个晚上都消耗在平静脑子里那些躁动上，叶修的离开总算减少了一半影响，让他能分出部分克制力去忽略背后伤口的痛感。
他背后的伤有些发炎，脸上那条蹭破的口子四周皮肤绷紧，试图自行愈合结痂。
叶修走的时候没开灯，除了衣服以外没有触碰屋内的任何物件，空无一人的场地让黄少天感到一点微乎其微的安全感，他试探着在被子里变动姿势，布料蹭过伤口的感觉让他龇牙咧嘴了一阵。
黄少天头皮发麻地把自己缩起来，劲量减少与布料的接触，他吞咽口水，感到自己脑子里那些四处跳动的神经仿佛在逐渐平静，黄少天把这归功于自己的忍耐——毕竟哨兵也属于人类，持久且无变化的刺激总会使人体变得麻木，或许他的感知系统已经习惯了这个房间给与他的感官刺激。
习惯不是一件好事情，黄少天在心里给自己敲了敲警钟，但起码现在他能暂时休息一下。
黄少天太专注于自身状态，以致于他没发现叶修离开房间的动作很快。叶修甚至把穿外套这件事都放到了屋外进行，当他靠在房间外面点烟的时候，陶轩从长廊的另一端面对他走了过来。
“陶长官。”叶修随意地并拢脚跟，用夹着烟的两指在额前一划，这就算是打招呼行礼，“这么大清早的就巡逻啊？”
“叶神。”陶轩颔首，在人面前停下，审视一般多看了叶修两眼，他们两的关系往严谨了说算是上下级，但从实际操作里看，整个嘉世都知道叶修不归陶轩管。
陶长官的能力与手段决定由他来掌控嘉世，一个像嘉世这样的大型组织想要存在于大陆上，需要的东西有许多，战力与材料资源是一部分，金钱与威吓手段又是另一部分，叶修与陶轩的地位在嘉世里各占一半，一方是混泥土地基，而另一方是建造在上的高塔。
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仅靠地基或是高塔来存活。
“喜欢那个礼物吗？”陶轩扯扯嘴角，露出张虚情假意的笑脸。
“礼物本身还行，差就差在这包装手段。”叶修把烟叼在嘴上，身子一侧，恰好挡住自己房间的门锁，似乎在阻止陶轩往里探查的目光。
“喜欢就好。”陶轩忽略叶修后半句话，余光在门缝边一扫而过，“叶神好好保管，毕竟这礼物可折了嘉世不少兵力，要是丢了，恐怕大家都会有意见。”
“丢倒是不会，就怕坏了。”叶修说，“看这状态，估计有点危险啊？”
伤痕累累又毫无哨兵该有的保护措施，即使是黄少天也熬不了多久，叶修已经尽力给他创造出平静熟悉的环境，但哨兵需要的远不止这一点……
不论是不是要绑定，首先达成的条件是黄少天必须活着。
“不逃跑的前提下。”陶轩与人对视一阵，收回脸上那层假笑，“既然送你，就看你怎么处理了。”
叶修去领了一些哨兵专用的药物，他拥有一个哨兵的事儿似乎已经在嘉世里传遍了，分药医师用一种“我懂”的眼神注视他，甚至还询问叶修需不需要一些麻醉药。
“这可是极高浓度的，保证一针躺。”贺铭捏着手上的药剂晃动，内里淡黄色的液体充满玻璃管，“接着你要对他干什么都——”
“别别别，我怕这么干了，他醒过来要杀我。”叶修苦笑着拒绝，伸手接过其他伤药。
哨兵与向导的药物总体相似，区别不过针对对双方特殊体质而有一些剂量上的变化，黄少天身上皮外伤居多，需要什么叶修大致都知道，他把手上的东西粗略翻阅一阵，从里面挑出一小包黑色粉末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那包粉末上面没写药名，只有叶修掌心一半大小，分量也轻，右下角有个贴上去的白色标记。
“陶长官吩咐的抑制剂。”贺铭收回给叶修推荐麻药时候的玩笑模样，“他让我给伤药的时候一起给你，口服或者外敷都行。”
“这是几天的分量？”叶修了然，陶轩明可以把抑制剂直接混进药物里，但现在却如此直白地让人递给他，就是为了让叶修亲手去做这件事，亲手扼杀黄少天逃跑的唯一希望。
“一天。”贺铭说，“和给你的伤药一样，叶神明天记得要来我这取。”
“行，懂了。”叶修把那包粉末塞回口袋，“替我向陶轩说句谢谢。”
每天固定药量，嘉世的这项措施是陶轩想出来的，原本用于医师了解患者的服药情况，根据每日的数量种类不同来调查各个药物对伤口恢复的影响，避免有人一次购买大量药物却白白浪费。
而现在这项措施却被用来考验叶修，通过每天给药来督促提醒他，逼迫叶修一次又一次地去做那件使他为难的事情。
陶轩好歹也是嘉世长官，不可能对叶修与黄少天的那点交情一无所知，他敢把黄少天丢到叶修边上，就说明他对自己的计划有信心，他捏着叶修的软肋。在陶轩的想法里，只要叶修做了一次，那表示叶修站在嘉世这一边，和黄少天之间就永远都是敌人，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。
陶轩与叶修共事已久，一同创造嘉世，他了解叶修，就像叶修了解他一样。
陶轩知道自己会逼着叶修做出决定，无论叶修对黄少天有多不忍，“叶神”终究是嘉世的人。
而结果也的确如陶轩所愿，叶修把那些粉末混进黄少天的外敷药里，带着绷带走进自己房间，出乎意料的是床上没有人。
被单上留着黄少天躺过的痕迹，但人不在，连着被子也不在床上。
叶修诧异地走近，他的床位于房间墙壁正中，左右两边各有部分空间，叶修在走近过程里发现床铺右下角拖出一块自己的被子。
黄少天裹着那条被子，蜷缩着倒在那块地毯上，藏在墙壁与床之间的缝隙里，乍一看还以为他被卡住了。
他当然不是被卡住，这个位置是黄少天自发选择的，远离其他家具摆件，狭窄封闭的角落，利于哨兵自己控制情绪，获得安全感——就像新接回家的猫科动物喜欢躲在床底下一样。
叶修看了眼在狭窄角落里睡着的黄少天，还在犹豫该不该把人叫醒，那人却已经在他进门的声响里逐渐睁开眼睛。
黄少天讲不清自己这算是睡着还是仅仅麻木地闭上眼睛，他消耗了过多体力，实在无法继续保持理智，等他找到最佳位置休息片刻再醒来，就看见叶修拿着一堆药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。
“……呃。”黄少天迟钝地冒出一个单字，接着彻底清醒过来，他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缝隙里爬起，并把叶修的被子抱着远离地面，“这个，我，你嫌脏的话这床就给我吧？你换个新的盖……”
“不嫌，先把被子放下。”叶修瞅着黄少天的动作，弯腰时候有点别扭，估计是因为伤口疼痛，“我去拿了点药，你自己涂还是我帮你？”
“伤药？”黄少天一愣，抱在手上的被子被他揉了一揉，压成一小团搁在床铺一角，似乎觉得不好意思似的，都不敢让被子和床铺有太多接触面积，“我自己来就行！”
“你确定？”叶修挑眉，用眼神示意他背后几处，“嘉世伤药限量，洒错地方可没有第二份啊？”
“那我看得见的地方自己涂。”黄少天改口。
“好。”叶修应到，又从身后摸出条粘过水的毛巾来递给黄少天，“拿着擦擦。”
黄少天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套，残破的地方有，弄脏染血的地方也有，其实他膝盖手肘都沾着血污，昨晚上没东西处理直接睡了，现在才开始补救。
“软的。”叶修对毛巾补充一句，他特地找了哨兵最习惯的制材。
黄少天接过，坐到离叶修略近一些的地方擦手，沉默半晌才开口：“嗯……那什么，谢谢啊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叶修答话很顺口，一点推辞的意思都没有，理所当然地收了黄少天的谢谢，“一会儿还有点东西给你，我看你昨晚上睡得不怎么样，被子不舒服？”
“还行还行。”黄少天识时务，有自知之明，叶修这模样弄得他心底犯虚，哪敢说句不好，“还有什么东西？”
“新被子。”叶修说，“还有点衣服什么的。”
“衣服？你们嘉世的衣服？”黄少天问，心里暗念叶修这莫非是想收买他？就用现在这点恩情动摇他，让他堂堂蓝雨主力从此归顺嘉世？想的也太美了吧？
“普通衣服。”叶修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，“在嘉世还穿蓝雨战服，不太好吧？”
“……我可是蓝雨的人。”黄少天不愿多说，立场却非常坚定，默默强调一句。
“穿什么衣服就会决定你是什么人吗？”叶修问他。
“当然不会！我不管穿什么我都是蓝雨的人！”黄少天斩钉截铁。
“这不就行了。”叶修说。
黄少天无言以对，碍于身体环境等多重状况又不好硬和叶修互怼，只好忍下不爽低头涂药，并在心里发誓要是送过来的衣服有一个嘉世标志，他就不穿！打死也不穿！宁可穿着蓝雨的衣服死！
好在叶修没这么恶意，送过来的衣服通体全白，手感柔软，缝着木质纽扣。
估计这是叶修从培养哨兵的地方直接找过来的，他懒得思考受过训练的高级哨兵能忍受那种布料，就干脆把黄少天当成不稳定哨兵来保护，拿最没有威胁的给人。
连被子都是黄少天刚觉醒哨兵能力时盖的那种——介于黄少天比多数哨兵要优秀，忍耐力更强，这种被子他大概只盖了一个月，如今在被嘉世囚禁的时候再次见到，莫名显得滑稽。
“食物方面？”这点叶修真没辙，只能征询黄少天的意见。
“那天晚上面包就行。”黄少天表示，并不多做奢望。
“其他不吃？”叶修问。
“也不是不吃……”黄少天整理措辞，思考自己应该用什么态度回答这个问题。
“那你有什么忌口吗？”叶修提出更简单的疑问。
“……”黄少天开始怀疑叶修是不是对他有所企图，他舔了舔自己的下嘴唇，“不吃秋葵……”
TBC.
感谢喜欢
其实对哨兵向导的设定其实不是特别了解，查出的资料显示“哨兵感官比普通人敏锐许多，”结合这个设定文里会有一点自我私设发挥…
十面相和歌和精神分裂都没有关系！只是一个比较隐晦的暗喻，在很后面的剧情里才会看出来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