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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叶黄】非言(窃魂其十)

窃魂(十)


黄少天倒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,叶修调戏他,他这边也丝毫不让,本就是在文府的人面前演戏,他要是扭扭捏捏还怕被人看出些端倪来,当下转头对上叶修,相当坦荡地叫出一句:“秋哥。”


“哎,乖弟。”叶修那边应。


两句叫完,眼瞅着宁远很快活地拍手,又对着他们交代了一番兄弟不易,说自己若是也有个哥哥弟弟之类的,定也要好好对他。黄少天和叶修在边上随着他聊了两句,便见走在最前头那位文府领头的把脑袋转了回去。


后头的路不算太远,有文府众人在边上跟着,又加之夜里行路无所阻拦,众人走得极快,寅时还未到便已能见到文府大门的影子。


这文府护卫众多,难以混入,黄少天早有耳闻,此时过去更是亲眼见识了一番,哪怕是义战镖局的人押镖进入,也要被大门口的小厮挨个盯着认脸,身上兵器更是统统交由文府的人统一收起来,黄少天与叶修是后来的,自然被小厮盘问了一番,好在宁远够义气,只说是楼冠宁怕他们后路疲劳,遇上山贼无力阻挡,特地派叶修和黄少天出来护镖,而文府前来接引那人也开口道这两位确实护镖有功,这才叫小厮松口,让黄少天和叶修得以入内,不过身上的流木剑与那柄千机伞皆交了出去。


到府内的时尚是黑夜,文府里头除去接镖的十余人,送标的十五人,其他皆在睡眠中,义斩众人更是赶了个整日整夜,此前在马上勉力提神,一旦到了歇脚的地方便有些精神不振,除去宁远还有些精神力以外,其余几位皆是困顿神色,半眯着眼睛都要打起盹来。文府官家见得如此场面,当下便张罗众人歇息,说着验镖等事等明日休息好了再来不迟。


于是义斩众便被引向内堂,十五人分了两间屋子,鱼贯而入,黄少天叶修两人跟着宁远。文府到底是官家地方,当今世道为官为侠互相都不太顺眼,若是文府以对待贵客的样子优待他们才不合常理,况且押镖之人素来不太讲究,若是无床,给张毯子席地而铺便也睡了,此时走进的两间屋子都是大通铺,一块床板架在上头,能睡上七八人,义斩众略做洗漱,纷纷脱了外袍而眠。


黄少天自小在蓝溪阁里头练武长大,对这众人挤作一团的氛围见怪不怪,当下也随着脱去镖师袍,他里衣的布料不菲,与其余镖师不同,所幸当日烛光昏暗,并无人察觉,只叶修有些顾忌地拦在他与宁远中间,叫黄少天睡在靠边的一个。


他们两不似义斩其余人,尚不说两人在前一日刚睡过不久的,还只是中途过来补漏的,自然不似旁人这般劳累,即便随着一同躺下,黄少天也了无困意,见叶修在旁便同人打眼色。


叶修也不太困,见得黄少天与自己挤眉弄眼很是好笑,问他:“做什么?”


“我听这鼾声,边上那几人都睡得挺深了,你反正不困,不如同我说说话。”黄少天小声道,说完还不够劲似的,又喊了句,“秋哥。”


“叫得不错。”叶修笑道,“乖弟想聊点什么?”


同黄少天聊天,时常都算不上是在聊,许多时候都是那家伙在嘀咕不停,好在这回不止他两,黄少天虽有一肚子的话,但也怕说得太多惊醒他人,也怕隔墙有耳,自是不敢聊些要紧话题,只问叶修今后如何打算。


他这般问,叶修也答得随意,只说看着办,随遇而安,如今他自个儿不去找麻烦,麻烦也要找上他。


“哪里的麻烦找上你了?”黄少天问着。


“眼前不就是吗?不过帮了天弟一个忙,就要跑这一趟,还不是麻烦?”叶修道。


“喂!先不说那件事我本来就没打算找你,就算找了你,后来你昏迷也是因为那玉……谁叫你不好好保管非要乱送,送了也说明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,你要早告诉我这玉关乎你的性命,我肯定拿个上好的檀木盒子给它收起来天天烧香拜佛供着!不对不对,我当时肯定就不会收啊!”提到那事黄少天顿时管不住自己的话栅,冒出来的语句忍不住多了点,“对了,我从画里面拿出来的另一块玉现在去哪儿了?”


“在我身上。”叶修回,“你若是还想要,我也能给你……”


“不必不必!你自己收着就好,我可要不起!”黄少天急忙摆手,见得义斩其余人并无要醒来的样子,又大着胆子问了句旁的,“你那个‘秋’字,是从哪里来的?”


“你不是也知道,咱有个亲弟。”叶修回,“秋是他的,我借来一用。”


黄少天此前还疑心叶修有弟弟一事是假,没想到竟被他说得有模有样,倒像是真的了,两句听完,小剑客玩心忽起,在昏暗月光里冲叶修眨了眨眼睛:“那我现在叫秋哥,难道实际上是叫了他的名字?”


叶修不答,脸色有点不善。


“哈哈,这倒有意思了,我还当之前是你占了便宜,没想到这便宜居然是旁人占去的,这位秋哥做你的弟弟,想来没被你少欺负吧?要是他知道有今天这事,指不定要痛快不少,如此想这声哥也不那么难叫嘛,你说是不是?”黄少天嘻嘻道。


“你可别忘了给这便宜的人是你自己。”叶修提醒他。


“哦,这我不介意,我乐善好施,天底下除了你,其他所有人我都愿意给点便宜。”黄少天冲叶修一皱鼻子,故意多了声,“秋哥。”


“啧啧。”叶修被他闹得没法,当下身子一侧,悄无声息地起来半个身子猛得往黄少天身上一撑,把他面前本就昏暗的那一小片月光也给遮了,遮完还压了压嗓子,同他说,“乖弟这是叫哥叫上瘾了?你修哥不发威,你当哥真不敢收拾你?”


黄少天原本要顶嘴,不知被他那双眼睛怎么一看,又生生把到嘴边那两句话咽了下去,他们两人现下都不是自己的脸,但眼睛是原本的,现下彼此一望,还真有些别扭,黄少天叫人一压一吓,瞅完人眼睛便缩了缩脖子,当下变得挺乖,再不开口瞎叫哥。叶修见他认怂,也就侧身继续躺下去,合上眼睛似是要睡。


他们方才一闹,好在未给旁人看见,若是叫人看了去,只觉得这两人既是兄弟又是断袖,当真是世风日下了。


缩着脖子的小剑客过了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,收了自己闹腾的语气,更轻地对叶修道:“老叶,你的那些事情,我此前都不知,就连,咳,那什么也是你同我说了,我才知道,听你说过之后我也想了许多,虽只是与你一同出来的这半月,但越是细想我也越发明白,我与你……”


叶修无言,始终闭着眼睛。


“你在听没有?”黄少天觉出异样,张口搭话。


叶修不答,呼吸间很是平稳。


“老叶?”黄少天伸手推他,触碰到人,竟全无反应,他不由加大些声音唤,“叶修!”


不光叶修未醒,连得屋内其余人都毫无反应,连起初那鼾声都归于沉寂,黄少天心下一凛,稍稍坐起身子,便见得除他与叶修以外的众人睡得横七竖八,个个宛如昏迷,面上更是犯着奇异的红光,很不像是普通睡着的样子。


既几人已睡成如此这般,黄少天便也不用刻意轻手轻脚,立刻翻身下床,他在江湖呆的几年自不是白混,对歪门邪道不算精通,但也知晓一二,一站定就直冲屋内的油灯所去,见那灯中油脂早已烧尽,便取那一寸灯芯,放到鼻下细细一闻,登时甜香扑鼻。


这香气江湖里人惯用,黄少天也知道,乃是龙涎香,取海中一种大鱼的胸腹部油脂提炼,用少了助眠,用多了则至人昏迷,价格不菲,哪怕是江湖里也属富贵人家才有,这回出现在文府里着实蹊跷,若不是黄少天在蓝溪阁内早有训练,对这些个迷香万物固有防备,恐怕今日也要栽在这里。


如此金贵的香,为何要拿来迷义斩众人……不好!黄少天脑内灵机一闪,背后登时出了一身凉汗,义斩压来的镖今日夜里尚未检查,半路过来那文府领头人也不过看了个货物外貌,但是说外头没甚破损的地方,若是明日一查,发现里头有损失,要是赖给义斩,众人都脱不了干系!


思至此处,黄少天再不犹豫,即刻把那半截灯芯往怀里一揣,轻手轻脚走至门口,把那大屋的门推开一道缝隙,闪身溜出,直奔着文府摆镖的地方过去。


也亏得他进门那时多留了两个心眼,不像其余人,光合着眼睛由管家带着乱走一气,黄少天这摸黑探路的本事数一数二,况且官家宅子也不是什么武林重地,里头无甚玄机,他轻车熟路不花多久便寻到那堆货物,两大箱子,统统缩在一间小屋内,上下三把铁锁。黄少天走近一看,认窗户那是机关师肖时钦的手笔。


肖时钦在江湖上名气不小,倒不是说他的功夫多高,而是因得他做出来的东西,众人都说要是肖时钦乐意,他连会咬人的椅子都能做出来。这传闻自是夸张了,但他的手笔确实厉害,传说里他做过七把玲珑锁,每把锁都需要三只钥匙才能开,且开的顺序,开的手法都极其重要,若是有一样出错,则会从锁身中弹出各色毒针暗器,致死都有可能。江湖中寻那七把锁的人众多,现世的却只有两把,没想到还有三把竟然在文府。


肖时钦的锁,黄少天当然没这自信去硬碰硬强开,只得翻身上房,做一回梁上君子。


说来也奇,他这一路走来,竟见得文府内戒备极其宽松,连个半夜巡逻的家丁都没有,黄少天起先只疑心他们偷懒,这回上了屋顶才见家丁确有,但此刻已然倒在了后院的一棵树下,手上提着的纸糊灯笼此时正点着,却不像是自然跌落的样子,而是被人好好地放在了一边。


再细看倒下那家丁,脸上也似有红光,估摸着也是龙涎香所致。


硕大一个文府,打眼看去,除了黄少天竟无一人清醒。


不对,应当还有一人!黄少天小心揭开屋顶一片瓦片,眯眼冲屋内望去,见得这狭小房中一片昏暗,毫无亮光,两箱货物摆在正中,义斩的镖条正贴在箱上。


还未被动过。黄少天心下一松,而后又凝起精神紧盯不放,如此注视了半晌,却不见有所动静。


难道自己猜错了?那放龙涎香的家伙目的并不是此?黄少天皱眉,正在脑中细细梳理进府是所见所闻,想至一半,突闻屋内咯噔一声,他立刻打眼去看,只见一男人模样的人已经站在房内,手上持着一只琉璃灯,灯内隐有绿光,可惜灯光昏暗,只勉强照见男人身着衣物似是丝稠。


那男人伸手揭开封条,毫不犹豫地打开一箱,然那箱内皆是些粗糙账本,笔墨纸砚等寻常物件,黄少天未见过楼冠宁押镖时的收据,自也不清楚里头应是些什么东西,此刻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,见那男子在箱内翻找了阵,而后抬手取出本什么东西,就着琉璃灯的光翻阅起来。


难道是官府私账?黄少天俯下身,欲看得更清楚些,没想那琉璃灯的珠光突然大亮,男子似有察觉,即刻转身举灯直照向屋顶,眼看就要发现那瓦片!千钧一发之际黄少天只得猛顿住,大气不敢出,忽又听见一阵脚步声,像是有谁在房门口走动,房内的那人顿时闪身扑去门口,借着门缝往外窥探。


见男子去探门,黄少天松口气准备开溜,身后却多出个人,一下捂住他的嘴。


“嘘!”


黄少天回手准备插人眼睛的手堪堪停住。


“老叶?”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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