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叶黄】非言（窃魂其六）
窃魂（六）
叶修与黄少天助那赵家姑娘生下龙子，整个赵家的氛围都好上许多，当天夜里便给两位公子端出许多吃食，赵父甚至还兴高采烈地从村子东边买了两壶好酒回来。可惜叶修和黄少天两人都不胜酒力，只喝了两小杯，剩下的全进了赵父自己的肚子，原他这样喝，定是要被赵母训斥一番的，今日难得喜气，那满面堆笑的妇人也不说什么，只一个劲地把鸡鸭鱼肉摆到桌子上，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竟也放了个满。
这产一龙子事小，救下人命事大，叶修与黄少天确实有功，也受得起这一顿美食，酒过三旬，赵父，迷迷瞪瞪地说起胡话，赵姑娘在一旁很是内疚地冲着两位公子道歉，赵母的手上则是抱着那个刚诞下来的小龙娃——那小家伙识相，没出生前还有点妖怪的气势在，哪像一落地就叫叶修教训了一通，这会儿很是乖巧地被包在个襁褓里，望着赵母咿咿呀呀地笑，单露出张脸，看去与人间孩童无异。
既是海龙托下的孩子，即便这会儿生了下来，赵家也不敢轻易抛去，只得把那小孩好生照顾起来，再加之那娃娃乖巧，虽生前伤人，但这会儿赵母抱着竟也无所间隙，眼瞅着这赵家想养那孩儿，叶修也不多加阻止，只交代说日后可吃人的食物，不过一月给一次鲛人肉，平时多带去海边上，无其他特殊的。
两人酒足饭饱，又一夜好睡，第二日清早便给赵父敲开了门，说是已经弄来了辆上好的马车，由赵父亲自赶车送两位公子上路。
黄少天尚还推脱，担忧麻烦了人家，赵父却一意孤行，说自己女儿这命是两位公子救来了，当时自己许诺过救一命赔一命，自然言出必行，送两位公子进镇实乃小事。
黄少天推脱不下，这才与叶修一同进了那马车里，隔着车前的帘幕望见赵母似在同赵父说些什么，妇人眼角隐有泪光，赵父表情却很是平静，只抓着她的手交代一二。
黄少天自出生入了江湖后便在武林里打混，若不是这次跟着叶修出来，还真不会接触到这等闲散村夫，他没想到山野间也有如此重情重诺之人，一时间相当唏嘘地同叶修感叹了两句，末了又问说：“你也听到昨天他们说的了，文衔之身边没什么奇怪的，就算有也是他那个文夫人，我们进镇子里去，先从他那个漂亮妇人开始打听？”
哪想叶修对他一摇头，说：“不用打听，我们去找个朋友问问便知。”
“朋友？什么朋友？”黄少天问，“你在广乐镇里还有朋友？姓什么叫什么？我怎么不知道？”
“哟，你这是要当我的什么人了？这会儿想事事都知道？”叶修笑着去调侃他，他手上本就持着根没点着的烟杆，这会儿干脆拿烟杆子的头部去撩黄少天的手。
“干嘛干嘛！我就随便问问，你笑个什么劲！”被他这一撩，黄少天立刻挪远了，跑远还不算，他脑内又想到叶修在广临镇里头找花楼姑娘的事，顿时补上两句，“你朋友不会又是个女孩子吧？”
“这回真不是。”叶修回，“怎么，上次叫你吃上醋了？”
“那倒不是。”黄少天说，“就是之前你那个花楼的姑娘朋友，此前又请你喝酒又请你吃饭，你还叫我护她平安，结果你事发之后一眼都没来看你，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重情重义之人，与你交好不是图你的钱就是图你的人，你还是小心点好！”
“知道了，那花楼下回不去。”叶修叫他一通告诫，竟还心情不错地应道。
赵父虽看上去略有点岁数，手脚却麻利得很，替人赶车也稳当，清早起来，寻常人要赶一整天的路程，他竟然只花了半天便送两位公子到了镇口，招呼两位说广乐镇已到了。
黄少天探头出去看，只见面前不远处立着个硕大的石碑，碑面光滑如玉，上头用红笔隶书写着广乐两字，赵父下来问了同叶修交谈两句，似是问了要去的地方，而后又再次上马，驱车前往。
等最后车停下来，赫然是在一座大院门口，院前牌匾上书两个字：义斩。
这两字黄少天自然听过，义斩乃是这江湖上出名的镖局，只不过这出名不是出名在押镖，而是出名在他们的其他方面——富有。
寻常镖局都以押镖安稳为招牌，义斩倒好，接镖素来不管能拿到多少钱，只要有镖，那就一口接下，虽押送起来并不是十送十稳，但一旦出事，丢镖被劫，那义战便出钱赔他所有！
如此豪气真是江湖上少见，听闻义战的老大出生显贵，并非单纯的武林人士，更有人猜他是某位朝野上的角色。因此义战不光在武林里头有名，同那些个办差的更是偶有往来，听闻此前有一位高官找义战护送一批上好珍珠，结果半途给伙山贼盗了去，众人都以为义战这回该倒霉了，没想人家老大照价全赔！其财力真是令人咋舌。
镖局素来分局众多，黄少天只没想到这里也有一家，眼看镖局已到，那赵父先下车去向门口小厮询问，哪想不过三句便被挡了回来。
原是那两小厮见得赵父一副村夫模样，量他无所能耐，竟连通报一声都不肯，赵父斟酌不下，一时无法，只得用身去冲那镖局大门，好在黄少天反应够快，立马就上前去拉住了人。
那两小厮见得此状，作势提刀要砍，但区区两看门人罢了，又哪里是当今剑圣的对手，不过三招便给黄少天撂倒在地，嘴上骂骂咧咧，问来的是什么人，连义战镖局的大门也敢闯！
“你问我是什么人？你这眼神也太差了点，连我都认不出来还给义战看门，看在你没有见识的份上我先放你这一马，你就进去和里头的人说外头有两个高人在等着，快去快回！”黄少天若当真与人家小厮较真也未免太过跌份，当下便挥手给人打发走，差他赶紧去里头通报。
那小厮也是个欺软怕硬的，被黄少天一顿教训后屁滚尿流地跑进镖局里头，徒留三人在外头空站，这时候黄少天才找到机会，问赵父怎么那么大的胆子，连镖局都要往里头闯。
哪想赵父很害臊地一抹脸，说自己生怕这镖局的人不接待两位公子，便想着自己冲进去求里头的镖师出来……他本就是一平民，家里打渔为生，连点小钱都没有，平日里鲜少来这镇上，更别提进镖局了，这回跟着两位公子进来，又不知镖局的规矩，见门口小厮不接待，只好拼上命去博他一博，反正自己这条命本就是要给两位的，在这儿折了也无妨。
黄少天听完，才明白早些时候在赵家门口一别，赵母为何流泪，竟是因为赵父以为这一趟过来是为了送命！
“不是不是！你误会了！我和老叶没有要买你命的意思！”反应过来的黄少天大惊，他本是正人君子，况且帮忙也不过顺手之劳，哪里能真叫人给他们卖命？赵父如此作为，热血忠心，倒真把他唬了一跳，生怕解释不清地一个劲用胳膊肘拱叶修。
“那是自然，哪有叫长辈给小辈卖命的事。”说实话，叶修也给赵父一言弄得心下吃惊，当时赵父那一句话，他本当时情急之下的信口胡诌，况且当下他也并没回话，没想到人竟然当了真，这就上赶着为他们送命了。
他们两一个剑圣，一个斗神，真叫长辈为自己送死，说出去不知得受江湖上多少人的白眼，哪怕不说出去，两人心底里也过不去，立刻把事情解释清了，说他们两人不过是想来这镇子上找朋友叙叙旧，请赵父为他们领路罢了，现下路已经领完，镖局也就在眼前，便再没什么敢麻烦赵父的。
言罢，黄少天还伸手去怀里摸了许多银票出来，一个劲地塞给赵父，说是他给两人带路的犒劳钱，又说他们家的酒菜好吃，赵姑娘又刚从鬼门关里回来，买点好吃的多伺候着才行。
赵父好不容易才收下，对着两人千恩万谢，弄得黄少天很是不好意思，他这人就是这性格，遇损即损，遇良便良，要是遇上脾气爆的，他能揪着对方痛脚戳上半天，但要遇上个真心诚意与他卖命的，黄少天顿时就规矩了，平日里的皮话一句都不敢说，也相当真心诚意的与人赵父礼让半天，就差搀着人家赵父的手上马车了。
叶修在一边看他这规矩模样，倒也有趣，等把赵父送走才打趣他：“难得啊，你也有这种文绉绉的时候？”
“我这是被逼无奈。”黄少天嘀咕着，“虽然我打小就跟着魏老大在江湖上摸爬滚打，但小时候还是读过几年书的，好歹也是正统爹娘教起来的，当年我爹还想让我考功名，只可惜我对那事实在没兴趣，说要练武也是费了半天嘴皮子才叫我娘答应，和我爹说的时候还差点被他打了一顿……哎，都是旧事，不说也罢！你那镖局的朋友是什么人？我刚才打了他看门的小厮，他出来不会找我麻烦吧？”
“不会。”叶修笑道，又冲镖局大门内一指，“喏，他来了。”
黄少天于是顺着他的手往里头一看，只见出来个相貌不凡的男子，身着衣物也相当金贵，一看便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。他正心下感叹叶修这朋友来头不小，难道是义战镖局分局局长之类的，就听见那人对着叶修很恭敬地一抱拳道：“原来是大神来了！小弟此前不知，有失远迎！请问这位是？”
“是少天。”叶修答。
“啊！竟然是蓝溪阁的黄少！”那男子又是一抱拳，“刚才门口小厮对两位实在不敬，我在这先给两位赔礼了。”
“不用不用！反正我也已经教训了他。”黄少天急忙给人扶起来，原先遇到个动不动要给自己卖命的赵父已然给他唬得不轻，这会儿再遇上个见面就赔罪行礼的，直把他紧张地背后冒汗，对着叶修小声问，“快别卖关子了！你的这位朋友是谁？”
“楼冠宁。”叶修忍着笑回他。
毫不意外，顿时见着黄少天的脸色一变，瞪着眼睛僵在原地，好一会儿才似咽下口气缓过来：“楼冠宁？义战老大的那个楼冠宁？！”
“正是在下。”楼冠宁对着黄少天点头道，“久仰黄少大名，咱们进去再说。”
“久仰久仰……”黄少天跟着重复了两个词，很是恍惚地跟着叶修走进镖局内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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